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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7-02

十景缎(九十四)

   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==

    韩熙却依然搂着华瑄的腰,在她耳边轻轻吹气,低声说道:「华师妹,你要
生气便生气罢。你让我抱一抱,亲一亲,就算你要我的命,我也是死而无憾。」

    说着手指抚动,往她胸腹之间慢慢摸去,缓缓搓弄,欲去还回,不停挑逗。

    华瑄惊羞之下,一个失神,不知不觉呻吟了一声,声音既无奈,又轻柔。韩
熙低声道:「好可爱的声音……华师妹,真可爱啊……」手上越加恣意而为,往
她酥胸下缘摸去。

    华瑄惊觉,登时羞不可抑,使劲挣开韩熙怀抱,退了几步,喘了口气,急叫
道:「韩师兄,你别这样说,我已心有所属,你……你该知道啊。」韩熙道:「
是文师弟,我自然看得出。」华瑄脸上微红,低声道:「那就是啦,韩师兄,你
是正人君子,不该说这样的话,对我……对我……」她本要说出「调戏」二字,
却觉得对韩熙未免有些不敬,不禁难以启齿,只是脸颊发热。

    韩熙叹道:「倘若没有文师弟在前,我也不会按耐不住。华师妹,我实在对
你太过钟情,不能自拔。」他这样直述其情,华瑄呆了一呆,霎时羞得面红耳赤,
明知黑暗之中,韩熙瞧不见自己神色,却仍然偏过了头,口中支支吾吾:「韩…

    …韩……韩师兄你……你……我们才见面一天啊!」

    只听韩熙缓步走来,柔声道:「你或许昨天才见到我,我却在那之前便看过
你了,再也无法忘怀。华师妹,在昨日之前,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与你再会。昨
天夜里,我已下了决定,此生定要和你长相厮守。」

    华瑄心里慌乱,随着韩熙走近,她也不住后退,背心抵上了石壁,颤声道:
「韩师兄,不行的,我……我……我只喜欢文师兄。韩师兄,我决不能跟你在一
起。」韩熙一阵默然,缓缓地道:「话虽如此,只怕文师弟已然不在人世。」

    华瑄心底一惊,叫道:「韩师兄,你说什么?」韩熙叹了口气,说道:「龙
驭清武功之高,举世罕逢敌手,单凭向师弟和文师弟二人之力,断非其敌。加上
卫高辛、葛元当等人,更是凶险。龙驭清下手狠辣,一旦取胜,怎会放过他们?」

    这番话说得华瑄花容失色,眼前仿佛现出一幕文渊、向扬力尽而败,惨遭杀
害的恐怖景象,不禁惊叫一声,叫道:「不会的!向师兄跟文师兄绝对不会有事,
他们……他们能平安打退黄仲鬼,不会被龙驭清……他……他……」情急之下,
几乎要哭了出来。韩熙却道:「龙驭清的厉害,岂是黄仲鬼能够比拟?文师弟功
力更加不及……」

    忽听一声清脆的少女轻笑,远远说道:「不劳你操心了,他可还活得好端端
地。」接着一道火光照来,通道中立现光明,两个人影飘然而至,正是文渊和小
慕容到了。

    华瑄见到文渊,大喜过望,奔了过去,欢声大叫:「文师兄!」双手一伸,
投在文渊怀里,紧紧抱住,叫道:「文师兄,你终于来了!」她正被韩熙说得提
心吊胆,又惊又怕,此时看到文渊,登时由忧转喜,欣喜无限。

    文渊轻轻抚摸她的发际,笑道:「韩师兄在这里,别撒娇啦。」华瑄面上微
热,心道:「文师兄没听到韩师兄先前说的话罢?」稍一站直,离开文渊胸膛,
却仍是不胜爱恋地望着文渊,心中甜丝丝地,暗想:「虽然对不住韩师兄,可是
我总只喜欢你。文师兄,你也只能喜欢我跟慕容姐姐、紫缘姐姐喔。」她跟紫缘、
小慕容相处有如姊妹,既无心结,自然而然地将她们想到一起。

    韩熙见到华瑄对文渊如此亲匿,脸色微显僵硬,但随即平和,笑道:「文师
弟果然好本事,能在跟龙驭清交手之余全身而退,当真了不起。」文渊忙道:「
韩师兄过誉了,尚未救出任师叔,自然要先留得有用之身。」小慕容眨眨眼,笑
道:「是啊,要是你真出了什么岔子,那些存心不良的贼人可就乐了,那怎么可
以?」说着侧目向韩熙一望,笑道:「韩公子,你说是也不是?」

    韩熙若无其事,说道:「是啊,文师弟,皇陵派曾在你们和巾帼庄手里受过
挫败,这地洞又是古怪甚多,你须得小心在意,别要中了他们的报复暗算。」小
慕容瞄了韩熙一眼,心中暗暗咒骂:「你这王八蛋倒会演戏,本姑娘迟早拆穿你。」

    她跟文渊来到附近,只听到韩熙说着文渊或已遇险云云,之前和华瑄之间的
对话并未听到,否则小慕容暗刺的言语定然不只于此。

    华瑄向文渊身后望去,说道:「向师兄呢?向师兄怎么不在?」文渊道:「
师兄受了伤,正在调养伤势,不能来长陵地宫了。」华瑄一惊,连忙追问道:「
向师兄受伤了?伤得重吗?」文渊微笑道:「被龙驭清反激出来的内劲震伤,虽
然不轻,但是性命无虞。有咱们未来的师嫂在照顾着,师兄该当会快快复原的。」

    华瑄「哦」了一声,稍稍放心,笑道:「这就好啦。」

    文渊道:「好了,我们快去跟石姑娘她们会合,一起打到关着任师叔的大牢
去。」华瑄喜道:「文师兄,你找到石姐姐她们了?」文渊笑道:「正等着我们
呢。」

    在文渊领路下,四人一齐赶往石阶之上的地牢所在地。疾奔之际,华瑄不经
意地瞥见韩熙一眼,只见他的眼光始终往自己这里投来,不禁心里一羞,加快脚
步,跟在文渊身边,心中默默暗想:「韩师兄,对不起了,你武功高明,人品也
好,世上的姑娘这么多,一定能和你相配的伴侣,可千万别再想我了,不然文师
兄也会很困惑的。」她生性善良,对韩熙先前的举动虽然气恼,却也不是十分在
意,只道他是情意过炽,一时不能克制,心中只盼他另寻良缘,别要害得文渊跟
他身在同门,而起纠纷。

    文渊以韩熙身为师兄,甚是相敬,全没想到他对华瑄有所冀望,心中只想:
「这地洞非是善地,大家都能平安无事,实乃大幸。趁着龙驭清未回,正是救出
任师叔的大好时机。」只是华瑄等轻功有所不及,他便不能全力施为,脚下虽已
极快,也只是七八分力,以免华瑄、小慕容跟不上。

    过不多时,四人已上了通往地牢的石阶,穿过长廊,来到巾帼庄四女与龙宫
派大战的石室。只见石室中躺着二十来具龙宫弟子的尸体,却不见石娘子、紫缘
等人。

    文渊停下脚步,怔了一怔,心道:「莫非石姑娘她们先去地牢了么?」

    却听小慕容笑道:「啊呀,龙宫派中有这样美的女弟子吗?」一边说,一边
弯腰瞧着一个龙宫弟子的尸身。只听那人轻声而笑,居然坐了起来,说道:「茵
妹眼光好厉害,真瞒不过你。」只见那人眉目如画,清秀端丽,乃是紫缘,只是
换作了龙宫派中人的装束。

    只见众多「尸体」之中,另有四人一一起身,正是石娘子、凌云霞、蓝灵玉、
杨小鹃四女,都穿着龙宫派的衣装。文渊一见,登时了然,笑道:「石姑娘,原
来这便是你的应敌方法。」石娘子微笑道:「下下之策,倒还挺管用。本来倒在
这里的龙宫派之人,还没这么多。」

    却原来文渊一走,石娘子便吩咐诸女换上死去的龙宫弟子身上的外衣,将尸
体用自己的衣物稍加掩盖,听得有人来到,便伏地混在阵亡的龙宫派门人之中,
只是不露出面貌。待得敌人走近,趁其毫无防备,立时翻身而起,将其除却。此
法原是为了提防皇陵派守陵使,或是敖四海等武功高深之辈,以免蓝灵玉等久战
无力,不易应付,是以借重奇袭之效。只是直至文渊带着韩熙、华瑄、小慕容回
来,也只击杀了数名来回巡视的龙宫弟子,算得平安。杨小鹃亦已转醒。

    文渊见紫缘穿上男装,衣服显得有些宽大,腰间裤管处处皱褶,但总比先前
只有少许遮掩的衣装好得多,只是她面貌太美,和这身男子装扮着实难以搭调,
不禁低头微笑。

    紫缘见他暗笑,有些不好意思,轻声嗔道:「怎么啦,有什么好笑?」

    文渊笑道:「没什么。只是没想到过,这龙宫派门人穿来平平无奇的衣服,
现下可觉得好看得紧。」紫缘脸上一热,微笑道:「你若喜欢,我就穿着。」

    凌云霞咳了一声,笑道:「文公子,现下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机。」文渊一
阵尴尬,笑道:「是了,我们这就走罢。」

    众人走上回头路,到了分岔之处,走向左边的通道。这通道由石砖所叠砌,
两侧通道几乎完全相同,走了一阵,眼前一宽,也是一个大石室,油灯中火光昏
黄,不甚明亮。

    文渊等人穿过石室,继续前行,过了十来丈长的石道,尽头赫然是一道黑铁
大门,门外却无一人。众人缓缓走近,只听得铮铮声响,几声琴音隐隐自门后传
来。紫缘轻呼一声,极低极细地说道:「文公子,是你的琴啊!」

    文渊更是心惊,听这琴弦所发之声,确是文武七弦琴,不禁暗叫不妙:「糟
之极矣,看来龙驭清已回来了。」心念一动,又是一凛:「龙驭清必然知道文武
七弦琴是师门重宝,难道他竟在参悟琴中奥妙?」
TOP Posted: 06-20 12:03 #69樓 引用 | 點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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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7-02

十景缎(九十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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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那琴声只弹了数声,便即止歇,一个男子声音传出:「任师弟,你听得明白,
这难道还不是文武七弦琴吗?」语音中颇有得意之情。文渊、石娘子等听出说话
之人便是龙驭清,都不由得暗暗戒备。

    但听另一个男子哈哈大笑,声音响亮,极是粗豪。文渊一听,登时又喜又忧,
耳听这正是任剑清的声音,相隔一门,便能会面,如何不喜?但是龙驭清已归,
又不知门后尚有多少高手,却又十分可忧。

    龙驭清沉声道:「有什么好笑?」只听任剑清大声说道:「大师兄,你夺得
了文武七弦琴,却又如何?这琴中的奥妙,你能领会得到么?老实告诉你,要从
文武七弦琴上修练本门绝艺,当今武林,除了我跟文兄弟,只怕很难找出第三个
人。」龙驭清哼了一声,并不作答。

    忽听一个年轻男子的口音道:「任师叔,你和爹毕竟是同门师兄弟,何必闹
得水火不容?你把文武七弦琴的秘密说了出来,与爹尽弃前嫌,彼此重修旧好,
岂不美哉?」任剑清又是一阵哈哈大笑,说道:「小子,你不必花心思哄骗任某,
这个谎撒的太不高明,别指望我上当。」

    文渊心道:「听这男的说话,便是那位骆姑娘口称少爷的人了,原来真是龙
驭清的儿子。」思索之际,只听龙驭清冷冷地道:「我能不能找齐十景缎,你还
管得着么?任师弟,再给你一个机会,你只要说出文武七弦琴的秘密,交出师父
传下的十景缎,做师兄的顾及同门之情,从此不再为难你便是。」

    任剑清说道:「大师兄,我额头上这道剑疤,是你当年追杀我时划的,只要
再深入几寸,此刻我早就一命呜呼。十几年来,你的同门之情我领教多了,大伤
小伤总结起来,可以杀掉十个任剑清。反正你已经拿到了文武七弦琴,我这个师
弟是生是死,你也不放在心上。十景缎我是不会交出来的,你有本事,自己去找
了出来,也不必给我什么机会了。」

    龙驭清大怒,道:「好!你不说,要充硬汉,我就成全了你。」说着顿了一
顿,门后悄然片刻,众人不明就里,都是惊疑不定。

    忽听龙驭清扬声吐气,显是运起了极高深的功诀,缓缓地道:「这「寰宇神
通」的威力,你该清楚的很,我要杀你,可以让你一掌而毙,也能让你辗转痛苦
十余日。」任剑清笑道:「好极了,师父只传了我九转玄功,寰宇神通我承受不
起,随你施为,我等死就是。」龙驭清冷笑道:「你以为我不敢杀你?那十景缎
我自有方法找得出,文武七弦琴也还有那文渊小子知道运用法门。你是那老贼的
好徒弟,我就送你去跟他相会。」话声一止,便听任剑清发出一声长长的闷哼。

    文渊大惊失色,心知龙驭清恼怒之余,已决心痛下杀手,哪里还能按耐,一
拍掌,猛然震开铁门,叫道:「龙驭清,看剑!」只一瞬之间,他纵身飞奔入房,
长剑飞腾出鞘,去势疾如流星,快似闪电,直刺龙驭清后心。

    他这一下出手刻意扬声,正是故意要龙驭清发觉,有所迟疑,以免任剑清被
他毙于掌下。果然龙驭清听得破门喝斥之声,心头一惊,暗道:「这小子竟然闯
到了这里!外头的机关竟没拦下他?」他右掌才按上任剑清心口,文渊的长剑便
已逼到身后咫尺,当下撤掌回扫,一股浑厚掌力广被六尺,坚同屏障,剑刃被压
迫得弯曲欲折。文渊一声清啸,轻飘飘地一个跃身,长剑一圈一抖,柔劲激发,
略化来力,退开数步。

    文渊既已闯入,华瑄、小慕容、石娘子等不落人后,纷纷抢入。众人一看,
任剑清身子紧靠一面铁壁,双手平开,颈、手、腰、足均被半个铁环弧扣锁,完
全动弹不得,双足却又悬空,这份苦楚更加难当。牢房中甚是宽广,却全无其他
摆设,地为石砖铺设,四面却都是铁墙。龙驭清一掌逼退文渊,旁边数人纷纷呼
喝,那青年首先上前,怒声喝道:「好大的狗胆,竟敢到皇陵派的地盘撒野!来
者何人,快快报上名来!」

    文渊长剑一摆,眼光迅速望向房中众人,只见龙驭清身后尚有三人,一个是
精瘦老头,白发苍苍,穿的是太监服色;一个青年男子,认得是神驼帮少帮主骆
英峰;旁边站着的是一名相貌清秀的少女,年纪瞧来不过十七八岁,神情漠然,
冷冷地看着文渊。文渊心道:「看她服饰,当是我和紫缘跟踪而来的那位骆姑娘。」

    那青年见他不答,更是怒气冲冲,正要发作,龙驭清已走上数步,冷冷地道
:「好,想不到你们居然能通过重重机关,算是有些本事。哼哼,可是来到这里,
你们依然是死路一条,又何必多此一举?」

    小慕容笑道:「重重机关?这就奇了,我们可没碰上什么厉害机关啊。

    那陷落的地板,倒是想通不过亦不可得。」龙驭清一听,甚是诧异,心道:
「外头石砖通道布满暗箭毒气,脚步落得不对,便会触发,难道这些家伙竟然全
数破解了?」他之所以放心亲自到京城捉拿向扬、文渊等人,除了有精密布置的
诸多高手,也因为这暗器步道非同小可,任你武功通天,只要中了一枝毒箭,都
是难逃一死。眼见文渊等人尽皆安好,似乎根本不知有暗器一事,心中大疑,暗
道:「即使机关没能截下他们,现下既然送上门来,我便亲自出手,亦是相同。」

    想到此处,龙驭清脸上杀气大盛,双掌蕴劲,衣衫轻轻鼓动,随时便要出手。

    文渊视若无睹,大声叫道:「任师叔,你安好吗?」任剑清哈哈笑道:「这
条命还在身上,自然好得很。我早说过,别叫我师叔,我听来可真不习惯。」说
着笑容一敛,道:「文兄弟,石庄主,你们来到这等险恶之地,可不是闹着玩的,
任剑清生也无益,死不足惜,何必冒险而来?」石娘子道:「任大侠重信好义,
今日落难,巾帼庄岂能不救?」

    忽听那太监模样的老者咳嗽一声,缓缓地道:「石庄主古道热肠,令人佩服。

    龙掌门,你意下如何?」龙驭清道:「这群贼人擅闯长陵地宫,自然要请吴
公公一并捉拿了。」

    石娘子望了那太监一眼,道:「这不是滇岭派的吴先生么?滇岭派竟也派人
入了东厂?」吴公公摇摇头,说道:「石庄主此言差矣,老夫本来身在东厂,后
来才拜了滇岭派白掌门为师。」文渊一听,心道:「滇岭派毒功诡谲难测,葛元
当已甚是厉害,这老太监的武功却又如何?」他想到了先前紫缘不慎中毒,心中
不敢大意,不觉往紫缘望了一眼,又全神贯注地提防。

    但听龙驭清道:「腾明,这是你华师叔的得意门生文渊,你们两人切磋切磋。」

    那青年龙腾明应道:「是!」大步上前,一振双袖,神情大显剽悍。

    文渊见他随意一站,自有一股堂皇气势,霸气凌人,心下微微一凛。只听龙
腾明喝道:「姓文的,你别以为到了这儿,就算是了不起了!本少爷来教你见识
本派正宗武学的威力,瞧仔细了!」双掌一前一后,两劲层叠,凝而不发,双掌
之间突然爆出几声清脆细响。

    任剑清喝道:「文兄弟,小心在意,这是「寰宇神通」!」文渊闻言一惊,
心道:「任兄曾经说过,师父学遍了本门武功,其中也包括了「寰宇神通」,可
却没传给我跟师兄,师妹武功未成,自然也没学到,师父却已过世。龙驭清将师
兄和我一举震伤,那时所施展的内劲深沉奇幻,自然就是寰宇神通,原来他已经
传给儿子了。」

    然而此时已无他思索的闲暇,龙腾明双掌陡然分开,五指似爪而非爪,十指
虚拿,内劲疾窜周身经脉,便如一张拉满的强弓,蓄势待发。文渊见他不使兵刃,
当下收回长剑,拱手道:「谨向请龙兄领教一二。」龙腾明嘿地一声,道:「等
你领教完,便该死了!」说罢,脚下一起,大吼一声,猛地扑去,双掌刮起风雷
厉响,威势骇人。

    文渊深悉九通雷掌的刚劲厉害,不欲硬拼,见他来得猛恶,正要运使柔劲化
解,突然一道柔和之极的内力自身后传来,如暖风吹拂,温淳不烈,绕过了他的
身子,迎向龙腾明双掌之力。龙腾明被这道劲力一挡,雷掌之力犹如深陷泥淖,
顿时消解无踪。

    这一下龙腾明固然惊异之极,文渊也是一阵错愕,却听一个清朗的中年男声
自身后响起,说道:「寰宇神通,包含万有,怎能如此拘于霸道?文贤侄,你该
当记清楚了,日后开始修练之时,断断不可犯此谬误。」这声音只近在耳边,来
人何时来到,文渊竟然全然不觉,一怔之下,回头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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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景缎(九十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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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一望之下,但见身后之人年约四五十岁,身材高瘦,风采清雅,留着三绺长
须,穿戴方巾长袍,便如一位世外高人,飘然有出尘之态。文渊一见,不由得心
生敬仰。想起他称自己为「贤侄」,当下道:「是韩师伯么?」

    那人尚未回答,韩熙已走上前来,道:「爹!」那人点了点头,道:「熙儿,
你先退下。」韩熙道:「是。」这几句对话之中,众人已明明白白知道,此人正
是龙驭清同门四人之中,隐居多年的韩虚清。

    龙驭清面色铁青,冷冷地道:「韩师弟,你果然本领不小,竟然脱身了。」

    韩虚清淡然一笑,道:「机关纵然造得如何巧妙,毕竟由人所造,便也能由
人破去。这地牢外面的机关暗器,小弟也顺手解了。」龙驭清哼了一声,道:「
原来是你干的好事。」

    文渊心道:「听韩师伯这么说,他是被困在什么机关处,无怪乎我在地洞奔
了大半天,始终没跟韩师伯碰上面。」正在想着,忽听韩虚清道:「大师兄,多
年不见,你仍是对先师传物如此执着?」龙驭清道:「这十景缎,你也拿了一疋。

    韩师弟,你难道就不想一探其中奥秘?」

    韩虚清缓缓摇头,说道:「我们师兄弟四人,也不过十得其四。其余六疋,
也不知下落何方。集齐十景缎,会惹起多少风波?大师兄,你为了巾帼庄一疋「
花港观鱼」,已然大动干戈,将来也必多肇祸端,师父在天之灵,焉得安慰?」

    文渊和华瑄听了韩虚清一番陈词,心中甚喜。他们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师伯一
无所知,此时听他对龙驭清极是不以为然,都觉欣喜,都想:「韩师伯如此说话,
一无所图,那么是跟龙驭清划清了界线,要对付龙驭清便多了一分力量。」

    任剑清哈哈大笑,说道:「韩师兄,十几二十年没见面了,你讲话依然跟从
前一模一样。」韩虚清面露微笑,并不多说。龙驭清却大为光火,怒声喝道:「
你们都来跟我作对,我又怕得什么?韩虚清,你在苍山龟缩二十年,我一直没去
找你,现下你却来坏我大事。嘿嘿,难道你真不怕死吗?」话一说完,蓦地大喝
一声,双掌霎时间凝聚了「寰宇神通」神功,掌路一开,气势浩瀚深广,直冲当
先韩虚清、文渊二人。

    文渊但觉一圈圈真气绵密涌至,犹如深不见底的惊涛漩涡,竟尔稳不住身子,
脚下一跌,被龙驭清双掌吸引过去。紫缘、华瑄、小慕容齐声惊呼之中,文渊更
加惊骇,心道:「九通雷掌并无此招,又是寰宇神通的变化么?」心惊之际,自
然运使相应功法,轻声喝啸,脚下一轻,两袖飞展,旋步登空。

    龙驭清这一招真力惊人,势欲吞噬万物,韩虚清本拟文渊接之不住,亦难寻
后路可退,正要出手化解,不料文渊身形潇洒,这一跃一中,转折自如,好不巧
妙,自龙驭清奇招之下轻易脱险,半空接连三个回旋,飘然着地。

    韩虚清随手一卸龙驭清掌力,退开几步,眼见文渊竟能安然避过这一招,大
为惊奇,道:「文贤侄,你这身轻功,并非本门所传,是什么功夫?」文渊一个
躬身,道:「这是「鹤舞洞天」,侄儿初次动用,还请韩师伯多多指点。」

    此言出口,龙驭清大为惊怒,暗道:「这门「鹤舞洞天」的轻身功夫,又与
这小子先前所使不同,怎地这小子竟有恁多名堂?」韩虚清也甚感疑惑,不明所
以。任剑清却大为惊喜,叫道:「好哇,文兄弟,你说这是「鹤舞洞天」么?妙
极妙极!世上竟有与琴曲同名的武功,我可真大开眼界了。」

    文渊与任剑清得以相识,实缘起于这曲「鹤舞洞天」,任剑清此时一呼,文
渊便即笑道:「任师叔,你瞧这门功夫还使得吗?」任剑清大声叫道:「妙不可
言!」又道:「又要我说一遍,别叫我师叔。」文渊微微一笑,心道:「此时跟
任兄称兄道弟,那末跟韩师伯岂非平起平坐?这可不妥。」

    韩虚清解下腰间长剑,交给文渊,道:「文贤侄,先去救你任师叔。」

    文渊心道:「除了韩师伯,怕也没人挡得住龙驭清。」当下应道:「是!」

    一拔那剑,一道白光随之而出,却是柔不刺眼,深藏剑刃,剑锋似有流华转
动。

    龙驭清望见那剑,脸色大为震惊,喝道:「好啊,你在云南这许多年,竟把
那老贼封藏的「太乙剑」也找到了,这难道不算是贪图宝物吗?」韩虚清道不愠
不火,说道:「师父在指南剑谱之中,便已点明了太乙剑的封藏之地,我将之寻
出,乃是顺师父之遗命。」龙驭清哼了一声,双眼瞪大,猛地往文渊一望,喝道
:「拿剑来!」右臂举起,掌力一吐,雷掌之力劈空击向文渊。

    韩虚清飘身迎去,挥掌接下,回身道:「文贤侄,这把剑削铁如泥,快快斩
断你禁锢你任师叔的铁圈。」文渊大喜,道:「多谢韩师伯!」正要奔到任剑清
身前,手臂连挥,剑光起落,内力催动神兵利器,只听「嗤嗤嗤」连声轻响,扣
锁任剑清全身上下的铁环一一被太乙剑削断,落在地上,铿啷有声。龙驭清深知
韩虚清武学精深,多年不见,更不知他进境如何,当下凝神盯视韩虚清,毫不分
神,对文渊也就鞭长莫及。

    任剑清手足得获自由,长啸一声,翻了个身,笑道:「舒服多了!」脚下突
然站立不住,摔倒在地。文渊大惊,连忙上前扶起,叫道:「任师叔,怎么啦?」

    任剑清挣扎起身,骂道:「四五天没东西下肚,饿得全身乏力,连我这双脚
也站不住,真他妈的。」

    忽然一道劲风袭来,龙腾明飞身赶至,喝道:「小贼!」这一出手,乃是九
通雷掌的正宗招数「疾雷动万物」,来势快极狠极,文渊正在关照任剑清,惊觉
背后风声乍响,已然无法闪避,当下回身刺出一剑,尽显「指南剑」之要旨,全
无花巧,一剑之中后劲绵密,太乙剑上银光浮动,直指龙腾明心口。

    倘若文渊空手应对,仓促之间,绝难抵挡「疾雷动万物」快如风雷的进击,
但是手中三尺青锋,却替他争了招数上的先机。龙腾明掌力及于文渊之前,自身
胸膛定会伤在太乙剑锋刃之下,指南剑又是稳重取胜,文渊纵然中掌,剑势未必
便消,只怕自己反要惨遭穿心之祸,不禁骇然,当下掌力分拍左右,脚下一点,
又已退开,一进一退之间,身手迅速矫捷,反应之快,与文渊可说不分轩轾。

    文渊笑道:「承让!」反手掷出太乙剑,准确射还给了韩虚清。韩虚清一手
抄住,随意指向龙驭清。龙驭清见他摆出指南剑起手式,从心所欲,法度自然,
心中暗哼,口里冷冷地道:「这指南剑你该练得熟极而流了,又有太乙剑在手,
要是还死在我手上,可没有怨言了罢?」韩虚清淡淡地道:「本是同根生,相煎
何太急?」顿了一顿,又道:「熙儿,你们护着任师叔出去罢。」韩熙道:「孩
儿遵奉爹爹之意。」上前要去扶任剑清,却见任剑清挺身站起,笑道:「走路也
不能走,那还得了?不用你们扶了。」回身向龙驭清道:「大师兄,现下我没力
气跟你打,咱们就此别过,后会有期。」说着大步往门口走去。

    任剑清说话之时,韩虚清手中太乙剑依旧分毫不动,对正龙驭清中路,龙驭
清若要阻拦,便要先斗上韩虚清,他自是心里有数,但要让任剑清悠然自得地离
开,却如何不怒?双眼怒张,喝道:「我这长陵地宫,岂容你们来去自如?」左
掌一提,寰宇神通功力循环奇经八脉,一掌正面拍向韩虚清。

    韩虚清挺剑相对,凭着太乙剑的无坚不摧,这一招指南剑威力更加惊世骇俗,
旁人只见白芒倏闪,紧跟着崩然巨响,龙驭清的九通雷掌打在了空处,韩虚清手
中剑锋也没刺在对手身上,一道道低沉的声响却在石室中缭绕不散,好似重重闷
雷,又如狂风怒号,众人耳中无不隐隐生痛。两股深不可测的内力交相擦过,余
威竟波及四方,一至于此,委实匪夷所思。

    龙驭清纵声大喝,怒目鼓气,一掌一掌击将出去,都是惊天动地的莫大神威。

    韩虚清身形游走,仗剑护身,太乙剑化作道道光屏,或横出、或直送、或斜
行,原应招数简洁的指南剑竟然生出万般变化,却又不失沉稳,剑法开阖繁密无
比,居然每一剑都是实招,剑风逼得四周冷气飕飕。

    文渊看得惊佩交加,心中不绝赞叹,暗道:「韩师伯剑术之精,神奇至此,
当真举世无双。指南剑能使到这等地步,已非剑法原创所及。韩师伯钻研指南剑
到了此等造诣,我可不及万一了。」

    他正看得出神,忽听紫缘在一边叫道:「文公子,快走啊!」文渊霍然惊觉,
转身一看,任剑清、巾帼庄四女、韩熙等人都已退出门外,只紫缘神色急切,等
在门口。文渊心道:「有韩师伯给我们掩护,龙驭清应当追不上来,正是脱身良
机。宋有程颢言曰:「志不可慢,时不可失」,此言断断不错。」当下朝韩虚清
一躬身,道:「韩师伯,侄儿先走一步,必定护送任师叔平安离开。韩师伯,你
千万小心,龙驭清居心险恶,不能久斗。」韩虚清手上剑招不缓,淡然笑道:「
去罢,外头有人引路。」

    文渊牵了紫缘的手,飘步出门。龙腾明见父亲尚在激战,留在一旁照应,并
不追赶。吴公公却紧跟而来,尖声尖气地道:「你们闯入皇陵禁地,想这么一走
了之,东厂岂能坐视?要走不难,留下小命来。」骆英峰自知武功远不如文渊,
不敢当真急追,那神驼帮的少女也使尽轻功身法追来,叫道:「文渊狗贼,有种
的就别逃!」声音中充满愤恨之情。

    文渊微微一怔,回头一望,见那少女远远落后,身法寻常无奇,料想武功平
平。吴公公的步法却灵活诡异之极,步伐跨出极小,每一步之间却踏得奇快,自
己奔出一步,他便急赶了三四步,居然越追越近。

    众人冲过通道,下了阶梯,只见两名青衫男子立在前头,向韩熙拱手为礼,
一人说道:「少爷,老爷已经破了这里最近的一道暗门,直通地上,请往这里。」

    韩熙喜道:「好极了,快快带路!」那汉子道:「遵命!」转身领着众人而
走。

    文渊和紫缘此时也已跟上众人,后头吴公公一路窜下阶梯,步法之快,竟比
文渊迅速逾倍,只这一段阶梯之差,便已追到了文渊背后,一掌软绵绵地拍了过
来,显是满含阴劲。文渊身子一侧,飘然让开这招。吴公公咕地一笑,道:「小
子身手果真不差。」

    小慕容和华瑄见文渊被吴公公缠上,一齐回奔。韩熙叫道:「华师妹,怎么
了?」华瑄道:「我去帮文师兄!」韩熙皱起眉头,道:「这可要落后了,会找
不到出路的。」华瑄急道:「我们先走,文师兄跟紫缘姐姐也跟不上啊!」韩熙
轻轻顿脚,回身向领路的两人道:「先等一会儿。」众人便即停下。

    小慕容奔到紫缘身边,低声道:「先过来,让他应付。」紫缘点点头,轻声
道:「文公子,要小心啊。」跟着小慕容往后退开。吴公公轻声道:「这么容易
走了?」忽尔身形一晃,飞快绕过文渊,直向小慕容冲来。文渊心随意转,脚下
方位奇幻无方,正是「庄周梦蝶」的神妙步法,吴公公未及霎一霎眼,文渊又已
挡在他面前,心头一惊,倏然停步,小慕容和紫缘已好整以暇地远远退开,只听
小慕容笑道:「容易极啦,有什么难?」

    吴公公一咧嘴,皮笑肉不笑地道:「很好,很好,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,
不愧是英雄出少年。」说话之际,一阵脚步声急响而来,那骆姓姑娘也已追到,
呼吸急促,额头微渗汗珠,似乎颇为吃力。她喘了口气,刷地拔出腰间一柄弯刀,
叫道:「吴公公,这个人让我来杀!」

    众人见她身材挺秀,面容秀丽,脸上神情却满是恨意,咬牙切齿,无不愕然。

    文渊更是大感意外,被她瞪得莫名其妙,道:「姑娘何事如此愤慨?在下与
姑娘无冤无仇,为何一出口就要取我性命?」

    那姑娘一横弯刀,叫道:「文渊,你听清楚了!我是神驼帮帮主骆天胜的女
儿骆金铃。你跟向扬杀了我父亲,此仇不共戴天,我……我要你以死偿还!」也
不知她是过于激动,还是另有它故,身子微微抖动,刀上寒光也闪烁不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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